很快方文摸出规律来,好像和陈诩有关的事寸头都特别在意,并且寸头对陈诩特别好,只对陈诩笑。後来他便不再叫陈诩“哥”,只叫“诩哥”。也不那样总跟着陈诩跑了,没事时拿扫帚扫扫地。
寸头便不像开始那样凶,方文终于不必提心吊胆地被锅铲铁勺“枪决”。
与此同时他渐渐发现,陈诩在寸头面前也是另一幅模样,表情自然的生动,五官像是注入生命那样活起来,不像平时那样好像什麽都无所谓的淡淡样子。
别人说这俩是兄弟。方文虽没有兄弟姐妹,但他总琢磨觉得兄弟好像也没有这麽好的关系。至于再深一点,他就琢磨不出了,方文的世界还算单纯,没来小巷饭馆前所有的精力得放在吃饱买药上学这三件事上。
此外就再没有别的心思了。
“到底吃不吃?”陈诩腮帮子里含着山楂,拧眉。这小子话也不少,声音不大,几分钟里蚊子似的倒了一堆。
聒噪。
“谢谢诩哥。”
方文蹲饭馆桌子边的垃圾桶边上吃,三人吃得挤眼皱眉,真是酸啊!递了串给大姐,大姐摇手:“我不吃,不爱吃,小孩儿吃的玩意儿,你们吃吧。”
“好吃。”陈诩递,“谁说就小孩能吃,你尝尝,酸溜溜的,开胃。”
大姐有点不好意思,再推脱显得不大好,手搁围裙上擦擦,捏着接过去。
小口咬,另只手立马伸下去接碎掉的糖壳:“哎哟,掉一身,等会我来扫。”
丧偶的大姐多年省吃俭用,靠一双皲裂多处的手供儿子上了大学。这是她人生第二次吃糖葫芦。
第一次吃是晚上九点半下班,一串傍晚六点买来的糖葫芦陪她周转好几个公交站台,到家後一年级的儿子写完了作业自己洗好了澡,从被窝里爬出来,睡眼惺忪地面露惊喜。
“糖葫芦!”他举着那根从揉皱了的纸袋里掏出的糖葫芦,先是闻闻,再舔舔碎掉的雪花一样纷纷扬扬落下的糯米纸。
从顶上剥了颗最漂亮的,温热的手指攥着,塞进了她的嘴里。
大姐吐籽。
“好不好吃?”陈诩说,“没骗你吧。”
女人看上去有点局促,糯米纸粘在嘴边,她伸手揭掉,笑起来,这回没说谎。“好吃。”
五十块很快又重新生龙活虎,在家里撒泼打滚,李欢梦跟方小包于扬君期间又来玩过几次。
李建华搓手,哈气:“我说不让她来,非要来,说和小包小君约好了来看狗,我心想这几个小孩又没有手机也没打过电话的,也不知道怎麽约的。後来一问才知道是上回来这玩时就约好了。”
五十块跑出来,陈诩:“作业写完就叫她来呗,反正在我这儿丢不了,她也乖,不乱跑。”
李建华今儿没接到什麽生意,两人在店门口说了会七七八八的。李建华问:“门口的桌椅都撤掉了啊?”
“嗯。”陈诩朝店里指,“天太冷,进去聊。”
他跟周见山在饭馆里又挪出一点空来,比之前多摆了两桌,剩的放不下的就收拾好堆放在小院。陈诩带着几个小孩一块去了许雾的画室。
时隔多年来,他难免在看到熟悉物件时感到恍惚。墙上还挂着他十几岁时画的画。
“陈诩?”听见许雾跟陈诩的交谈,好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女孩探出脑袋,“是那个圆圈句号神秘人吗?”
“你们耳朵倒是灵。”许雾无奈,转回头对着陈诩摊手,“不能怪我哈,听力好。”
“哇!!真的是——”
“圆圈句号神秘人!!”
画室里的学生跑出来,别班听见热闹也跑出来看,乌泱泱的阵仗很大:“是陈诩!你现在还画画麽,我妈妈说微博上也有一个陈诩!”
“长头发哎,好有气质——”
明明是带着于扬君几个去感受画室氛围,到最後自己成了中心被包围的那一个。好消息是许雾收了于扬君,莹姐特别开心:“妈呀我女儿以後要当大画家了。”
额外的好消息是方小包也被收了——许雾发现这说话不大利索的孩子随手临摹的几笔线条倒是异常流畅,挺有天赋。
这事办妥後陈诩心头一件事落下去,交给许雾他放心。
许丽丽在侄女那玩得挺开心,抽个空给陈诩打视频过来,後置摄像头晃得人发晕。陈诩把手机拿远些:“姐你别晃了,我有点想吐。”
“你说什麽?”那头人声大,四周嘈杂,许丽丽喊:“什麽小度?”
“我说晕,想吐。”
“啊?”又是一嗓子,“你说什麽——你把麦克风打开——”
“没事了。”陈诩说。
摄像头拍了两个晴天娃娃,一个粉领结一个蓝领结,看着像陶瓷做的。许丽丽扯嗓子:“你以前不是说睡不好麽老做噩梦麽?我给你带了一对儿,等回去了你就挂窗户上,门口也行。”
电话那边絮絮叨叨的,陈诩靠在沙发上,电视里放着投屏上去的电影。
周见山挠挠他的腿根。痒,他就笑,“真有用吗姐。”
“那当然,人家就这麽跟我介绍的,还有什麽捕梦网,”许丽丽现在说话底气足了许多,就是有点炸耳朵:“那个我就没买了,没有这个成对的喜庆——小山呢?”
陈诩轻拍搭自己腿上的那手,两人一白一小麦色,挨靠一块时有对比更明显。
周见山头朝着他的肩膀压过来,陈诩抱怨重,手却扶得紧,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捏捏耳垂上的痣。
两人出现在自拍相框里,眉眼弯弯。
“咔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