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其实,”诺瓦的身体往安霓的肚子上靠了靠,“给你画册的那晚,我就应该带着你逃出去,一起往北方走,一起去看大海,陪在你身边。”
安霓深吸了口气。
“我一直很后悔……无时无刻不在后悔,”诺瓦的身体微微颤抖,眼泪一点点滴在了安霓的裙子上,“如果我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,我们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,我是不是也可以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。”
安霓皱眉,轻轻地抚摸着他柔软的棕发。
烛光摇曳,昏黄而温暖,将两人轻轻包裹在其中。
诺瓦松开了安霓的手,垂着头坐了起来。
安霓微笑,抬手用衣袖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,轻声细语道:“命运会赋予你应有的自由,我保证。”
诺瓦眼眶红红地望着她。
“你的婚姻生活还没开始呢,不要焦虑还没发生的事情呀,诺瓦,”安霓笑道,“说不定,那将是你另一片全新的世界。”
……
都城篇20
在都城圣彼卡尔顿的郊外,道路因为气候而潮湿。这一天,来往其间的马车数量远超往常,贵族们貌似都心照不宣地错开时辰,陆续离开府邸,即便是那些居住在遥远领地城堡里的显贵,也会因为位高权重者的一纸传召,不辞千里匆匆赶来。
而他们大动干戈的起因,也只不过是尤安故意放出来的一阵风声。
临近夜色,安霓吃饱喝足后,才穿上兰伯特府准备的法师衣袍,跟着诺瓦和执事贝托尔德上了马车。
安霓看着诺瓦,诺瓦察觉到她的目光,笑了笑:“这种秘密活动,不方便带太多无关紧要的人,大家也只会带上亲近的执事和一名保护安全的法师。”
“我从刚刚就一直在疑惑一件事。”
“说说看。”
“下周,兰伯特就要和新晋贵族阿尔巴特家族联姻了,明眼人都知道,这是国王希望新旧贵族打好关系的一步棋,对吗?”
诺瓦笑道:“是的。”
“也就是说兰伯特家族已经有一只脚跨入了新晋贵族和皇家的阵营,既然是这样,克拉帝亚公爵为什么会给你发邀请,难道不怕你会把会议内容转头就告诉皇室吗?”
诺瓦对安霓露出欣赏的目光:“我已经三周没见波西米·阿尔巴特了。”
安霓怔了一瞬,忽而惊讶道:“你是故意的!”
诺瓦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。
“你的行为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抗拒国王的指婚,并把阿尔巴特家的人拒之门外,其实就是在变相的宣告你的立场,又贴近婚期,所有人都以为你在给阿尔巴特伯爵甩脸色,故意让这位新晋军功贵族下不来台!”安霓惊呼,“诺瓦,好手段啊,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要退婚!”
“抱歉,安霓,我利用了你,”诺瓦附身握住了她的手,“但我是真的想要退婚。”
安霓把手抽了回来,扭头不悦道:“你真是害得我烦恼了好几天,你知道烦恼的重量会压死我吗?”
诺瓦轻声细语:“那等事情结束,你想要什么,我补偿给你。”
“行啊,我胃口可是很大的,”安霓笑了起来,她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,“你这态度突然转变,克拉帝亚公爵真的信吗?据我所知,他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。”
“所以他也在试探,”诺瓦说道,“阿尔巴特伯爵是军事家出身,在军中的声望颇高,婚期将近,我却把他的女儿拒之门外多次,难道公爵就不好奇吗?”
安霓想了想,说道:“其实尤安放出消息,和克拉帝亚公爵放出消息是同一个目的,尤安想看他们的反应,克拉帝亚也想通过此次会议看看大家对皇室的态度和站队情况,就算让皇室知道了也无所谓。”
“可以这么理解,与其等着对方,不如自己先引起混乱。”
安霓这才明白过来,什么要听取会议内容,这些诺瓦就可以做到,尤安真正想派给她的任务,是后面那句——剩下的,你随意。
可真是给她出了好大一个难题啊……
马车颠簸着进了郊区的森林,道路逐渐被交错的枝芽笼罩。车厢外的灯也晃晃悠悠地照进了窗户。安霓从老人送给她的空间袋里掏出了一瓶乳白色的小瓶子,抬起眼看向诺瓦,眼里满是犹豫。
但最后还是把乳白色小瓶交给了他。
“这个是我自己制的药,花了好大的功夫,如果你在会上有生命危险,就把它撒到你和贝托尔德的脖子里,然后迅速脱光衣服,逃离现场!”
诺瓦看着小瓶子,笑了:“这有什么功效,为什么还要脱衣服?”
“这是隐身药水,”安霓解释道,“只是不能隐身衣服,只能隐身□□,你别看它这样,这一小瓶在黑市可是能卖不少汀琅呢。”
诺瓦扬起眉毛,把瓶子揣进兜里,脸上止不住的笑意:“谢谢你,安霓,如果遇到危险,我会好好使用。”
这条路走了近两个小时,夜深了,他们的马车才停在了一栋老式建筑前面,不过他们也不是最后一个到的,穿过一片寂静的树林,身后就跟着科德利亚公爵的马车。
青灰色的石板上爬满向上蜿蜒的藤曼,如同无数道墨绿色的血管,随着风在黑暗里微动。
这个位于都城东郊的古老宅邸,已于风雨中伫立了约一百多年了,尖顶的轮廓外凸者腐朽的栏杆,橡木大门上早已钉上黑钉。庭院里的野草长至膝盖,撑起了安霓的长袍。
她把所有头发都梳了起来,紧紧塞进一顶很平常的帽子里,几乎看不到白丝,又在法师外袍的外面穿了一层黑色斗篷。下车后,她往前扯了一下兜帽,隐藏住了上半张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