骆春兴谨慎道:“我相信青农提出这样的想法一定经过调研,不是临时起意,但本着长久合作的友谊,我得提醒田总不要光看金鸳鸯是羽绒名牌,曾经风光无限,还要考虑它现在剩下什么。
倘若花英养殖产能大增,需要联动羽绒产品,芒县还有很多其他公司,都是以金鸳鸯为榜样,慢慢培养展起来的,除了品牌知名度外,其他方面未必逊色。”
田秀禾颇为意外,深深看了骆春兴数眼,真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厚道的一面,要知道为解决花英养殖的问题,此君可是没少撒泼打滚耍无赖。
“若是别的公司,骆主任肯附赠吗?”田秀禾笑道,“金鸳鸯只剩商标和少许厂房设备,价值不高,你们不会心疼,状态废弃,正好可以跟花英养殖同步再创业。反观其他公司,不仅要青农补钱,接手就得承担经营压力,为本有的业务和产品愁,岂不是很不明智。”
有些道理没有说得露骨,但在场人很容易明白,青农展要的是实惠,要的是轻装上阵,只剩空壳的金鸳鸯刚好招兵买马重组不需要为任何从前的问题忧愁,若是收购入股其他公司,花英养殖的麻烦会再现,不利于进展。
骆春兴陷入沉思。
说起金鸳鸯,还真是他们的骄傲,玉阑这边喜欢养麻鸭,老鸭汤、板栗焖鸭、麻鸭锅都是有名菜式,鸭绒一般由贩子收了换些火柴,十余年前外地羽绒厂技术员回乡教授羽绒技术,培育起当地羽绒产业。
排前头的品牌就是金鸳鸯,那时起这个名字却现本地寻不到鸳鸯,还是请美术老师到江城中山公园对照鸳鸯画的商标。它对本地羽绒产业的地位类似青云之于蔬菜种植,不仅摸着它过河,还亲眼见证它取得一系列成就。
登陆申城第一百货商店,引来顾客疯抢,到央台广告,宣传品牌标语,被纺织工业部评为华夏名牌,出口远销欧米……
谁都没料到,高光之后飞下滑,终于撑不住去年倒闭,只留下渺渺记忆。
对于这样一个名牌产品的倒下,芒县没少总结经验,骆春兴虽然不是相关负责人,大致情况还是了解,原因多种多样,非要形容就是积重难返。
作为囯企,金鸳鸯依赖当地资源做起来的同时亦染上通病,仅从产品方面就有僵化陈旧等诸多毛病,类似曾经几个国民级明星单品牡丹床单、猪油铁罐、搪瓷马桶,某家工厂做火款式之后别的厂子本地化就行,不需要创新样式。
只是时代变了,顾客喜欢的样式可能维持不了两三年,而且还要多种多样的个性化,不能持续推陈出新迎合市场,倒闭就是唯一结局。
“我会跟上级汇报。”骆春兴缓缓道,“金鸳鸯是有意义的品牌,如果它能重新焕生机,相信县里不会拒绝。田总能保证认真经营,救活这只金鸳鸯吗?”
田秀禾微微一笑:“青农展会努力恢复它往日的光彩,而花英也将成为冠绝鳄鱼晥的鸡鸭养殖品牌。”
“此言当真?”
“一言既出驷马难追。”
“拜托青农展一定要上市成功。”骆春兴慨然道,“我们与有荣焉。”
田秀禾认真道:“一定。”
眼见双方相谈甚欢,大有敲定趋势,熊洪无法继续沉默,开口道:“青农对花英养殖的职工如何处理?”
田秀禾没有吭声。
孙正德朗声道:“若是花英不搬迁,自然所有职工留用,将来按照公司新规定考核,不会故意为难,再招聘同样优先面向本乡和芒县。”
熊洪顿了顿:“新规定指什么意思?”
“花英的失败固然受市场波动影响,本身规章制度、管理经营亦有不小漏洞,若不能怀着重头再来的决心将错误改正,恐怕重蹈覆辙。”孙正德神情严肃,“新规定就是来自青农的成功经验,最大程度保障公司复起。”
熊洪嘴角直抽:“会保留原岗吗?”
孙正德淡淡道:“要根据实际情况综合考量,你应该明白,倘若所有人原封不动,等同不需要青农展介入。”
熊洪脸色很不好看,在骆春兴凌厉的眼神下不得不息声闭嘴,花建业已然绝望,不敢再作他想。
岂料会罢宴终,青农展接手花英养殖时居然要重用他。
“你还愿意留在花英养殖吗?哪怕不是总经理,不持有股份。”叶向武问得很直接。
“愿意。”花建业回答得也痛快,“我没地方可去。”
叶向武严肃道:“青农展可不是收留所,你若留在花英,势必会用我们的规矩要求你,而且会更严格。”
花建业惨笑道:“我跟罗学云……”
“留在花英第一课,对罗总保有应该的尊重。”叶向武猛然打断。
花建业语滞,情绪愈低落,数次深呼吸后,道:“就像罗总不会离开青云,我的青春,我的前半辈子也贡献给花英养殖,实在无法割舍。”
叶向武道:“那就先请你在市场部做个副主管负责销售如何?”
“我愿意。”花建业起死回生,慷慨激昂道。
孙正德见铺垫差不多,微笑道:“青农展源自青云集团,素有员工激励的传统,对于贡献大资历深的高管与核心骨干予以股份认购资格,同享公司展的好处,如果你能好好干,将来未必不会重新成为花英股东。”
总是滑不溜秋的花建业终于有几分真情实感的模样,眼眶湿润,声音嘶哑:“乡亲们信任我,将养殖场交我手上,却搞得一塌糊涂,我有大错,没想到青云还愿意给我机会,我一定好好工作把花英牌子重新做起来,回报公司回报集团。”
孙正德不为所动,道:“相比喊口号,我更喜欢职工把精力心思放在工作上,那才是公司欣欣向荣的——保障。”
花建业苦笑点头。
没过多久,尘埃落定,田秀禾松口气,跟罗学云汇报。
“还不错,能捞点东西回来,少亏一点是一点。”罗学云赞许道,“生意嘛,就得精打细算积少成多。”
田秀禾疑虑道:“真要把鸡鸭养殖的重心全放在花英吗?还给他们做强禽肉加工,联动羽绒产业。”
“你在担心什么?有人搅事还是前途难料。”
“不敢说没人搅事,但花英留在芒县是他们极力要求的,若是折腾幺蛾子等同自断手脚,至于前途难料嘛,确实不好预估,不过市场起起伏伏谁都说不准,集团派出精兵强将,公司倾力打造,未必不能调整过来。”
“那你还愁什么。”
“怎么说呢,养猪放在外面是因为马山场已经有很好基础,林尹夫妇也都是有本事的人,必须尊重基础条件,尊重优秀人才,但这两点花英都不具备,唯一说羽绒,陈清也有个厂子。”
“别绕圈子了,大大方方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