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呵呵…呵呵呵……”靠在墙上的欧阳晓晓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由低转高,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意味,在空旷破败的磨坊里回荡,格外瘆人。她抬起手,用染着蔻丹的指尖抹去唇边的血迹,动作竟带着一种妖异的优雅。那双曾盈满无辜水光的眸子,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寒与讥诮,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,直勾勾地刺向黄天越。
“黄天越…黄大侠…好敏锐的洞察,好霸道的纯阳掌力!”她一字一顿,声音再无丝毫娇柔,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质感,“不错,记号是我留的。可惜啊…你们现的,还是太晚了。”她挣扎着站直身体,脊背挺得笔直,纵然嘴角带血,衣衫染尘,却陡然散出一种截然不同的、属于顶尖刺客的凌厉气场,与之前的“九尾狐”判若两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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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天越眼神锐利如刀锋,一步步向前逼近,每一步都踏在青砖地面的磨损痕迹上,沉稳有力,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涌向欧阳晓晓:“晚?你的同伙,早已化为枯骨。现在,回答我的问题!”
“同伙?”欧阳晓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古怪的弧度,那笑容里掺杂着浓烈的嘲弄和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她猛地抬手,嗤啦一声,竟将自己被黄天越掌力震得有些撕裂的左边衣袖狠狠撕下一大幅!破碎的云锦飘落在地。
“你看清楚!”她厉喝一声,猛地将撕破袖子的左臂举到眼前!手臂肌肤白皙,但就在肘弯上方内侧,赫然烙印着一个清晰的图案——并非什么帮派标记,而是与上官燕舞方才所展地图上,那七颗星点连成的奇异标记,一模一样!只是这烙印在她雪白肌肤上,带着一种历经岁月的暗红色泽,边缘甚至有些微的增生疤痕,绝非新近所为!
这烙印出现的瞬间,一直凝神戒备的梁卉瞳孔骤然收缩,失声低呼:“七星海棠印?!药王谷…失传的…嫡系血裔秘印?!”她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。
这个变故太过突然!磨坊内死一般的寂静,连呼啸的风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。黄天越前进的脚步硬生生顿住,锐利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。上官燕舞按在剑柄上的手指也微微一顿,惊疑不定地看向欧阳晓晓手臂上那个刺目的烙印。杜莺歌更是完全愣在当场。
“血裔秘印?”黄天越的声音低沉得可怕,目光死死锁住那个烙印,又猛地抬逼视欧阳晓晓的眼眸,“你究竟是谁?!”
“我是谁?”欧阳晓晓放下手臂,任由那烙印暴露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,脸上那古怪的笑容越扩大,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疯狂,“我是药王谷上一代谷主,欧阳珏的亲生女儿!那个十五年前,被你们所谓的‘名门正派’联手逼得走投无路、阖谷遭劫时,被忠仆拼死送出火海的孤女!欧阳晓晓?呵呵……”她冷笑着摇头,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与冰冷,“那不过是为了活命、为了复仇,披了十几年的画皮罢了!”
她猛地一指梁卉,声音尖利如刀:“药王谷遭难时,你梁卉才多大?你师父,当时又在何处?!”她又指向黄天越和上官燕舞,目光如淬毒的冰锥,“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栋梁,你们的师门长辈,当年手上,又沾了多少我药王谷无辜弟子的血?!”
每一个质问都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磨坊内众人的心上。梁卉脸色煞白,踉跄后退一步,嘴唇翕动着,却不出任何声音,眼神充满了巨大的震撼和茫然。药王谷当年的惨变,一直是江湖禁忌,真相扑朔迷离,她所知也仅是零星传闻。杜莺歌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身世揭露惊得目瞪口呆。
黄天越和上官燕舞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。欧阳晓晓(或者说真正的欧阳珏之女)此刻爆的恨意,绝非作伪。那手臂上的烙印,也绝非寻常手段可以伪造。十五年前的药王谷血案,迷雾重重,牵扯极大。
“药王谷旧事,确有诸多不明之处。”黄天越缓缓开口,声音沉凝,试图稳住局面,“但这与你勾结刺客、图谋帝阙,又有何关联?”
“关联?”欧阳晓晓(此刻或许该称她为欧阳氏)眼中恨意翻涌,却透出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,“血海深仇,不共戴天!当年血案,背后那只翻云覆雨的黑手,就藏在帝阙城那重重宫阙之内!我查了整整十五年!那幅地图,那‘七星’标记,就是指向宫内的线索!引你们入局,引来那些追杀我的蠢货,都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!我要让所有沾血的人,都付出代价!让那幕后之人,在惊惧中露出马脚!”
她喘息着,目光扫过震惊的众人,最后落在黄天越脸上,带着一种决绝的挑衅:“现在,你们知道了。黄天越,上官燕舞,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高徒,是打算现在就替天行道,将我格杀在此,以绝后患?还是…敢不敢与我这个‘妖女’同行,去帝阙城,掀开那层遮了十五年的血幕,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魑魅魍魉?!”
磨坊内陷入死寂,唯有寒风从破窗缝隙钻入的呜咽。梁卉看着欧阳氏手臂上那刺目的烙印,眼神剧烈挣扎。杜莺歌的手依旧按在剑柄上,却微微颤抖。上官燕舞看向黄天越,无声地传递着询问。所有的目光,最终都聚焦在那道挺拔如孤峰的身影上。
黄天越沉默着。他缓缓抬起眼,目光越过神情激愤、满眼恨意的欧阳氏,投向磨坊外无边无际的黑暗风雪。帝阙城的方向,仿佛有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网,正朝着他们悄然收紧。药王谷的血案、神秘的七星标记、指向宫闱的地图、以及眼前这位身负血仇、身份诡谲的故人之女……千头万绪,如乱麻般缠绕在一起。
时间仿佛被这沉重的寂静拉长了。许久,黄天越才缓缓收回目光,重新落在欧阳氏脸上。他并未直接回答,只是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道:“方才的记号,传给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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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阳氏微微一怔,似乎没料到黄天越此刻最关心的竟是这个。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异样,随即冷笑:“自然是给那些‘忠心耿耿’、一路追杀我、只为灭口的‘同伙’!让他们以为我已被你们识破擒住,诱他们前来送死,或者……自乱阵脚。”
黄天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她所有的伪装,直抵灵魂深处。他没有说信,也没有说不信。他忽然转身,不再看欧阳氏,而是走向磨坊中央那巨大的石磨盘,沉声道:“此地已暴露。即刻动身,绕道‘黑水渡’,入帝阙。”
他没有说带上她,也没有说丢下她。但这决定本身,已然包含了他的选择。
上官燕舞瞬间明白了黄天越的意图——黑水渡是条险路,水道复杂,便于摆脱可能的追踪,也给了他们一个在相对封闭环境下看住、也看清这位“欧阳氏”的机会。她立刻收束心神,对梁卉和杜莺歌道:“收拾一下,准备走!”
梁卉眼神复杂地看了靠在墙边的欧阳氏一眼,默默收拾药囊。杜莺歌迟疑了一下,还是走上前,低声道:“你…还能走吗?”语气已不复之前的亲密无间,带着疏离的警惕。
欧阳氏没有理会杜莺歌,她靠着冰冷的土墙,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复。她看着黄天越走向石磨盘的背影,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那暗红色的七星海棠烙印,眼中翻腾的恨意、疯狂、决绝渐渐沉淀下去,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。她缓缓放下手臂,将被撕破的袖子勉强拢了拢,遮住那刺目的印记。方才的激烈爆仿佛耗尽了她的力气,让她显出一种奇异的疲惫与沉寂。她垂下眼帘,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,遮住了所有情绪。
然而,就在她低头的瞬间,无人察觉的角度,她垂在身侧的左手食指指尖,极其轻微地在布满灰尘的冰冷墙面上划动了一下。动作快如鬼魅,留下的痕迹浅淡得如同被风吹过的浮尘——那并非文字,而是一个极其简略、由三条扭曲短线构成的怪异符号,如同三道交错的爪痕。符号一闪而逝,随即被她用鞋底不着痕迹地彻底抹去,不留丝毫痕迹。
风雪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愈加狂暴,仿佛要将这孤零零的废弃磨坊彻底撕碎掩埋。巨大的石磨盘在昏暗光线下投下沉默而狰狞的阴影,磨坊内,人心各异,暗流汹涌,比窗外的寒风更加刺骨。
帝阙城,那象征着无上权力与无尽秘密的庞然巨物,正静静地蛰伏在数百里外的风雪尽头,等待着他们的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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