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他们留下的记号?”杜莺歌看着岩壁上那血淋淋的爪痕,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,“杀人灭口?”
梁卉也快步上前,不顾血腥,迅检查尸体。她用手指沾了一点死者嘴角的白沫,凑到鼻尖仔细嗅闻,又翻开死者眼皮查看瞳孔,脸色越来越难看:“是…是‘蚀心散’!作极快,中者心脉如同被万蚁啃噬,痛苦至极,顷刻毙命!这毒…这毒方早已失传,据说只有…”她的话猛地顿住,目光下意识地、带着巨大的惊疑,投向了刚刚踉跄着追到凹槽入口的欧阳晓晓!
所有人的目光,瞬间聚焦在欧阳晓晓身上!
“蚀心散”三个字,如同惊雷,狠狠劈在欧阳晓晓的心头!她刚刚因奔跑而泛起的些许红晕瞬间褪尽,脸色惨白如纸,身体摇摇欲坠。她看着岩壁上那刺目的血爪痕,又看看地上死状凄惨的黑衣人,再看看梁卉和众人那惊疑、审视、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,巨大的冤屈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。
“不…不是我!我没有!我不知道什么蚀心散!”她失声尖叫,声音尖锐刺耳,充满了崩溃般的绝望,“是他们!是他们自己人灭口!栽赃给我!你们为什么不信我?!”她猛地指向岩壁上的血爪痕,泪水再次汹涌而出,“这记号!这记号根本就不是我的!是他们的!是他们联络的暗号!他们追杀我,就是要找这东西!我…我若真与他们同伙,何至于被一路追杀至此?!”
她的话语如同杜鹃啼血,充满了悲愤与绝望。那崩溃的神情,不似作伪。
黄天越沉默着。他并未看情绪激动的欧阳晓晓,而是缓缓走到岩壁前,伸出手指,指腹轻轻拂过那尚未干涸的鲜血爪痕。触手粘腻冰冷。他的目光锐利如刀,仔细审视着那符号的每一笔划痕,力道,走势。
“符号不同。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低沉,却清晰地压过了欧阳晓晓的哭喊。
众人一愣。
“磨坊墙上,痕迹浅,快,指力凝聚,意在留痕隐迹。”黄天越的指尖划过岩壁上那潦草狰狞的血爪痕,“这里,指力散乱,仓促,蘸血涂抹,意在…警告,或嫁祸。”
他的分析冷静而客观,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。目光转向地上两具尸体脖颈处的指印:“指形纤细,应是女子。指力阴狠,透骨灼脉,所淬剧毒霸道绝伦。此等指法造诣与用毒手段…”他的目光扫过梁卉,最后落在脸色煞白的欧阳晓晓身上,“绝非寻常刺客能及。背后,另有其人。”
这一番话,如同拨开迷雾的一只手。杜莺歌和梁卉眼中的惊疑稍退,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凝重和寒意。背后另有其人!一个指法阴毒、擅长用失传剧毒、且能驱使这些黑衣刺客的神秘女子!
欧阳晓晓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,泪眼婆娑地望着黄天越,嘴唇颤抖着,想说什么,却最终只是化作无声的哽咽,身体脱力般软软靠在了冰冷的礁石上。
上官燕舞走到黄天越身边,低声道:“那摆渡人…他为何指引我们来此?他究竟是谁?”
黄天越的目光投向礁石林外,那艘依旧静静泊在石滩边的漆黑渡船。船尾,青铜面具人佝偻的身影,在昏暗的光线下,如同一个亘古存在的谜团。
“或许,是为了印证。”黄天越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,“印证我们的处境,比想象中更险恶。也印证,这滩浑水之下,藏着不止一条毒蛇。”
他收回目光,不再看那渡船,转而望向石滩尽头,那陡峭黑色岩壁上方隐约可见的、被铅灰色天幕笼罩的广袤荒原。
“帝阙城的方向。”上官燕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。
“走。”黄天越不再停留,转身朝着岩壁上方地势稍缓处走去,声音斩钉截铁,“此地血腥,不可久留。”
众人不再多言,迅跟上。杜莺歌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欧阳晓晓,犹豫了一下,终究还是上前,语气生硬地道:“起来,跟上!”欧阳晓晓木然地被她拉起,踉跄着跟上队伍。
当最后一人离开那片血腥的三角凹槽,攀上黑色岩壁的陡坡时。那艘漆黑的渡船上,青铜面具人握着黑篙的手,再次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。
小船无声无息地滑离石滩,如同来时一般,悄无声息地滑入翻滚的灰白浓雾深处,彻底消失在茫茫黑水河中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
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……
离开阴冷腥臭的黑水河谷,攀上陡峭的岩壁,眼前豁然开朗。
一片广袤、荒凉、被厚重积雪覆盖的平原在铅灰色的天穹下延伸向远方。寒风失去了河谷的束缚,变得更加狂野肆虐,卷起雪沫子,在旷野上形成一道道白色的、呼啸的龙卷。视野尽头,地平线的上方,一座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城池轮廓,如同匍匐在雪原尽头的洪荒巨兽,在风雪弥漫中若隐若现。
帝阙城!
纵然相隔数十里,那磅礴、厚重、带着无上威严与压迫感的气势,已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!高耸入云的城墙仿佛与铅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,巨大的阴影投在雪原上,带来沉重的心理压力。城中隐约可见无数塔楼的尖顶,如同巨兽背脊上森然的骨刺。
“那就是…帝阙?”杜莺歌望着远方那庞然巨物,喃喃道,即便以她的阅历,也被这城池的规模所震撼。
梁卉的脸色在风雪中显得更加苍白,她望着帝阙城的方向,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,有敬畏,有恐惧,更深处,似乎还藏着一丝刻骨的恨意与悲伤。药王谷的血案源头…就在那重重宫阙之内?
欧阳晓晓裹紧了身上破损单薄的衣衫,寒风吹得她瑟瑟抖。她望着帝阙城的方向,眼中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冷,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已被风雪冻结,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恨意支撑着她麻木前行。
黄天越和上官燕舞并肩立于坡顶,风雪吹动着他们的衣袂。
“近了。”上官燕舞轻声道,手按在剑柄上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白。帝阙城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,散着致命的吸引力,也预示着无法预知的凶险。
黄天越的目光却并未完全停留在远处的巨城上。他锐利的视线缓缓扫过眼前这片被厚厚积雪覆盖的荒原。平原并非一马平川,无数被积雪半掩的沟壑、低矮的土丘、枯死的胡杨林散布其间,形成天然的掩体。风雪是最好的掩护,也是最致命的陷阱。
“这片雪原,不会太平。”黄天越的声音低沉而肯定。他敏锐地感知到,这片看似死寂的白色荒原下,潜藏着比黑水河更冰冷的杀机。青铜面具人无声的警告,礁石林的血爪痕,失传的蚀心散,神秘阴毒的女子指法…所有线索都如同无形的丝线,汇聚向那座风雪中的巨城,也预示着通往帝阙的最后一程,必将步步杀机。
他解下腰间的水囊,拔开塞子,却并非饮用,而是将冰冷的清水缓缓倾倒在脚下被踩实的雪地上。水流冲刷开表层的浮雪,露出下面冻得坚硬的黑色泥土。
然后,他拔出腰间那柄古朴的长剑。
剑身并不华丽,却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沉凝。剑尖悬在湿润的泥土上方寸许。
手腕微动。
剑尖并未接触泥土,却有一股无形的、凝练到极致的剑气透出!如同最锋利的刻刀,在冻土上划过。
嗤嗤…
细微的声响中,湿润的冻土表面,留下了一道清晰的、深达寸许的刻痕。
刻痕的形态,并非文字,而是三道扭曲交错、带着某种原始狰狞意味的短线。
——正是那反复出现、如同鬼魅附骨般的爪痕符号!
黄天越收剑,目光冷冽如冰,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,最后落在那巨大的爪痕符号上。
“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。”他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与凛冽杀意,“既然有人喜欢留记号,那便让这记号,成为他们的催命符!”
风雪呼啸,卷过荒原,将他的话语吹散,也将那冻土上狰狞的爪痕符号,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。通往帝阙的最后一程,在这无声的宣战与凛冽的杀意中,拉开序幕。
喜欢剑折雪未消请大家收藏:dududu剑折雪未消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