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海镇的桃花开得正盛时,阿秀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归途。码头的石阶被海风磨得光滑,礁石滩上的红衣姑娘早已不见踪影,只有骨笛的余韵仿佛还缠在浪花里,随着潮起潮落轻轻摇晃。
“还是家里好啊!”小海一屁股坐在自家渔船上,抓起个刚出海的螃蟹,用银蛇剑撬开壳就往嘴里塞,“迷雾森林的骨果、无回城的影髓,哪有咱望海镇的梭子蟹鲜!”他手腕上的黑色印记已淡成浅灰色,像片晒干的海草,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起伏。
达初正蹲在桃树下挖坑,金狐尾卷着个酒坛,坛口飘出淡淡的酒香。“去年埋的‘忘忧’该开封了。”他往坛底铺了层新摘的桃花,“再酿一坛‘共生’,用万骨窟的泉水和望海镇的桃花,正好中和煞气。”
阿秀坐在礁石上,镜心在掌心流转,映出镇上的景象:毛小方在码头摆起了算命摊,铜钱剑挂在幡旗上,叮当作响引来了不少渔民;春桃的哥哥拄着拐杖,正帮妹妹修补渔网,黑鼻子土狗趴在旁边打盹;连忘川镇的阿木都来了,跟着王屠户学杀猪,腰间别着串用乳牙影髓做的护身符,见了谁都咧嘴笑。
“墨骨说,守骨人会每三年来一次望海镇。”阿秀指尖划过镜心,里面映出万骨窟的新貌——白玉河床开满了紫花,守骨人后裔们在花间酿酒,酒坛上印着狐狸爪与蛇鳞的纹样,“他还说,地脉的煞气没了,望海镇的鱼会越来越多。”
话音刚落,海面突然掀起一阵奇怪的浪,浪头是青黑色的,卷着些破碎的木片,木片上刻着熟悉的符号——正是迷雾森林里骨婴果的纹路。
“不对劲。”达初的金狐尾瞬间绷紧,酒坛“咚”地掉在坑里,“这浪里有怨气,不是地脉的煞气,是人为的。”
小海的银蛇剑突然出鞘,剑身在阳光下泛出冷光:“又是哪个不长眼的邪祟?刚消停几天就来捣乱!”他顺着浪头望去,只见远处的海平面上漂着个竹筏,筏上趴着个黑影,像具被水泡肿的尸体。
毛小方的铜钱剑突然飞向竹筏,铜钱串在黑影周围绕了圈,出“滋滋”的响声。“是‘渡尸’!”他脸色凝重,“有人用邪术把尸体泡在怨气水里,让它们顺着洋流漂,所过之处,鱼虾都会死绝!”
阿秀的镜心立刻升空,莹白光芒穿透浪头,照见竹筏上的尸体——那尸体穿着件破烂的官服,胸口插着根银簪,簪头刻着个“李”字,与无回城画坊里那幅未完成的画像上的字迹一模一样。
“是无回城的画师同僚。”达初认出了官服的样式,“看来不止一个人在研究影髓和怨气,有人想借尸气污染海域。”
竹筏越来越近,尸体突然坐了起来,青黑色的皮肤裂开,露出里面蠕动的白虫——竟是迷雾森林里的蚀骨虫,只是比之前见到的更大更凶,虫背上还长着小小的骨婴果苗。
“是有人在故意培育邪物!”阿秀的火焰剑横扫而出,金红光芒将靠近的蚀骨虫烧成灰烬,“它们把不同地方的邪祟杂糅在一起,造出了更可怕的东西!”
小海的银蛇剑劈向竹筏,却见木片散开后,里面藏着个更小的竹笼,笼里关着只幼童的手骨,手骨上缠着根红绳,绳结是望海镇特有的编法。
“是镇上的孩子!”小海的眼睛瞬间红了,“张屠户家的小儿子前天出海捞鱼,到现在还没回来!”
渡尸突然张开嘴,喷出股青黑色的雾气,雾气落在海面上,立刻凝结成冰,冰里冻着无数只眼睛,齐刷刷地盯着望海镇的方向。达初的金狐尾化作蓝光,缠住渡尸的脖颈,狐火顺着尸身蔓延,却被青雾冻住,尾尖结了层薄冰。
“这怨气里掺了冻魂崖的寒气!”达初咬牙催动灵力,冰壳“咔嚓”裂开细纹,“阿秀,用镜心照它的眉心!那里有控尸符!”
阿秀的镜心与火焰剑合二为一,金红光芒刺破青雾,精准地射向渡尸的眉心。符纸在光芒中燃烧,渡尸出刺耳的尖叫,身体迅融化,蚀骨虫和骨婴果苗纷纷坠入海中,被浪花卷走。
竹笼里的手骨突然出微弱的光,红绳自动散开,露出骨头上刻的字:“救救……归燕岛……”
归燕岛是望海镇附近的小岛,据说岛上有座废弃的灯塔,渔民们从不去那里,说灯塔里住着会勾魂的“燕妖”。
毛小方捡起手骨,指尖抚过刻痕:“这字是用指甲刻的,孩子当时肯定很疼。”他看向海平面,归燕岛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,“邪物的老巢多半在岛上的灯塔里。”
达初从坑里捞出酒坛,拍掉上面的泥土:“看来这坛‘共生’得晚点喝了。”他的金狐尾卷着阿秀的手腕,往归燕岛的方向走去,“去看看是什么东西,敢在咱们的地盘撒野。”
阿秀的镜心映出灯塔的景象:塔顶的灯灭着,窗棂上缠着无数根红绳,绳上挂着孩童的鞋子,每只鞋子里都塞着片青黑色的羽毛——那是燕妖的羽毛,却沾着蚀骨虫的黏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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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风突然变大,卷着桃花瓣飞向归燕岛,像无数只粉色的蝴蝶在引路。小海扛着银蛇剑,手腕的灰色印记微微烫,像是在呼应着什么。阿秀握紧火焰剑,掌心的镜心与归燕岛的灯塔产生共鸣,出嗡嗡的轻响。
她知道,望海镇的平静只是暂时的,新的邪祟带着更复杂的怨气而来,背后或许藏着比养骨人、摄梦鬼更可怕的阴谋。但这次,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,望海镇的渔民们正扛着渔网和柴刀赶来,连阿木都举起了屠户刀,眼里闪着倔强的光。
桃花落在酒坛上,酒香混着海风,酿出了新的期待。归燕岛的灯塔在雾中沉默,像个等待被揭开的秘密,而他们的脚步,正朝着那片未知的迷雾,坚定地走去。
归燕岛的沙滩比想象中更诡异。沙粒是灰黑色的,踩上去像踩碎了无数节指骨,每走一步都能听见细碎的“咯吱”声,低头看去,沙缝里嵌着半透明的指甲盖,被海水泡得胀。灯塔孤零零立在岛中央,塔身爬满青黑色藤蔓,藤蔓的叶片边缘泛着锯齿,凑近了才现,那根本不是叶片——是无数只蜷缩的虫翼,翅膀上的纹路是孩童的掌纹。
“这藤蔓会动!”小海的银蛇剑突然出鞘,剑光劈向缠上脚踝的藤蔓。“嗤啦”一声,藤蔓被斩成两段,断口处涌出黄绿色的黏液,溅在沙地上,立刻烧出一个个小坑。更骇人的是,断藤竟像活物般扭动起来,截面处探出无数根细如丝的吸管,朝着小海的方向簌簌抖。
达初的金狐尾猛地抽向藤蔓,狐火顺着尾尖燎过去,藤蔓瞬间蜷成焦黑的一团,却在灰烬里爆出更多细小的虫籽,虫籽落地即化,转眼长成新的藤蔓,朝着众人脚踝缠来。“是蚀骨虫的幼虫!”达初瞳孔骤缩,“这藤蔓是虫巢!”
阿秀的火焰剑横扫而出,金红烈焰在沙地上烧出一道火墙,虫藤遇火便缩,却在火墙边缘织成更密的网,网眼间挂着些零碎的布料——有孩童的虎头鞋鞋面,有绣着“平安”二字的肚兜边角,最显眼的是块染血的衣角,布料纹理和张屠户家小儿子的褂子一模一样。
“张婶的娃……”小海的声音颤,银蛇剑在他手中抖得厉害,“这些布料……”
“别分心!”阿秀的镜心悬在头顶,镜面映出灯塔顶层的景象:一扇窗开着,窗台上摆着排陶罐,罐口飘出青黑色的雾气,雾气里裹着细碎的哭嚎,像无数孩童在呜咽。“塔顶有东西在养这些虫藤,先冲进去!”
火焰剑劈开藤蔓最密的地方,火墙撕开一道缺口,众人刚要冲过去,沙滩突然剧烈震颤。灰黑的沙地鼓起一个个包,包顶裂开,探出半截白骨——是孩童的小腿骨,骨头上还套着褪色的红绳脚链。眨眼间,沙滩上冒出上百根白骨,骨头尖端泛着寒光,像突然长出的石林,将他们围在中央。
“是骨阵!”达初的金狐尾扫过最近的一根筋骨,尾尖被骨面的倒刺划出血痕,“这些骨头被怨气泡透了,能感应活人的气息!”话音未落,所有白骨突然转向,骨尖齐齐对准阵中心的众人,骨缝里渗出青黑色的黏液,黏液落地处,虫藤疯长,转眼就织成了密不透风的茧。
“用静心烧!”达初突然拽住阿秀的手腕,将她往塔顶的方向推,“我和小海断后!”他的金狐尾暴涨数尺,狐火裹着尾尖扫向白骨,每扫过一根,白骨就出凄厉的尖啸,表面浮现出孩童的虚影——是被吞噬的孩子在挣扎。
阿秀的镜心骤然升空,镜面折射出正午的日光,强光刺破虫藤的茧,照在白骨阵的中心。那些白骨在光线下剧烈颤抖,骨缝里的黏液冒泡般炸开,露出里面蜷缩的虫蛹——蛹壳上印着模糊的人脸,正是岛上失踪的孩童。“是育婴蛹!”阿秀的声音带着冰碴,“它们把孩子封在蛹里,用骨阵养着,等虫藤吸干精气,就会变成新的虫翼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