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师父,”小海突然拍大腿,“咱们把道堂的窗棂都换成桃木的吧!我看镇西头的老木匠手艺好,还会在木头上刻符咒呢!”他银蛇剑突然出鞘,剑光在晨光里划出道弧线,“正好试试我新练的‘破煞式’,给道堂驱驱潮!”
毛小方笑着摇头,将云锦往达初怀里塞:“阿初,用你的狐火烤烤料子,去去潮气;阿秀,你用镜心照照,看看有没有藏着没散的阴气;小海,别拆窗棂,先去井里打水,把三清像擦干净。”
阳光穿过道堂的窗,落在供桌上的云锦上,云锦突然泛起金光,补完的星辰针脚里,飘出朵小小的桂花,落在毛小方的髻上。远处的绣坊传来老妪的笑声,混着织布机的咔嗒声,像支温柔的歌谣。
甘田镇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呢。
甘田镇·棺中绣
入了夜,道堂的烛火总往东边歪。小海的银蛇剑在鞘里嗡嗡震,剑穗的铃铛撞出细碎的响,像有人在耳边磨牙。他揉了揉手腕的旧伤——那处皮肤突然泛出青黑,像被谁掐了把。
“师父,镇东头的古井不对劲。”小海攥紧剑柄,指节泛白,“井水下午还漂着桂花影,这会儿黑得像墨,扔块石头下去,连个响儿都没有。”
毛小方正给三清像上香,香灰突然笔直落下,在供桌上积成个小小的坟包。“去看看。”他抓起斩妖神剑,剑身在烛光里泛着冷光,“阿秀,镜心跟上;阿初,护着你师妹。”
古井边的青石板湿滑得像抹了油,月光照在水面上,竟映出片血红。阿秀的镜心刚凑过去,镜面“咔嚓”裂了道缝——水里浮着件红嫁衣,领口的银簪闪着寒光,簪尖的血珠滴在水面,漾开的涟漪里,浮出张惨白的脸,七窍都淌着黑血。
“是红袍姑娘!”小海的银蛇剑骤然出鞘,剑光劈向水面,却被血色弹回,“她不是散魂了吗?”
水面的红嫁衣突然鼓胀起来,像有人穿着它坐起身,长从水里铺展开,缠住小海的脚踝。那头冰得刺骨,往骨头缝里钻,小海疼得闷哼一声,低头看见脚踝上爬满了青黑的血管,像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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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井里的东西在扯她的残魂!”阿秀的镜心突然爆出强光,镜面的裂缝里渗出鲜血,“这口井是百年前的万人坑,地脉里的怨煞聚在这儿,红袍姑娘的执念被勾住了!”
达初的金狐尾缠上小海的腰,往回拽的瞬间,井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手,指甲泛着青黑,抓向众人的脚踝。“师父!是枉死鬼!”他指尖的狐火燃成面火墙,火舌舔过那些手,出“滋滋”的响,却烧不灭——那些手的皮肤下,裹着的不是骨头,是成团的黑。
毛小方的斩妖神剑插进井口,剑身上的符咒亮起金光,却被井水的黑血层层裹住,金光越来越暗。“这怨煞借红袍的嫁衣聚形,想冲出来祸害人!”他咬破舌尖,将血喷在剑身上,“小海,砍断她的头!阿秀,照她的脸!阿初,烧!”
银蛇剑劈向水面的瞬间,红嫁衣突然散开,露出里面的景象——无数具白骨叠在井底,最上面的那具,手里攥着半截鸳鸯绣帕,帕子上的金线被血浸成了黑红色。红袍姑娘的脸浮在白骨上,七窍的黑血滴在帕子上,竟慢慢绣出了另一半鸳鸯,只是鸳鸯的眼睛,是两个黑洞。
“她在补绣帕……”阿秀的镜心剧烈震颤,镜面的裂缝爬满她的指尖,“她想补完当年没绣完的活,可这怨煞在利用她的执念!”
达初的狐火突然暴涨,金红色的火焰顺着黑钻进井底,照亮了白骨堆里的一块石碑,碑上刻着“甘田镇绣坊,光绪二十七年,活埋绣女十三名”。“是当年的绣女被屠镇的兵痞害死在井里!”他嘶吼着,狐尾绷得像根弓弦,“她们的怨气没散,红袍姑娘的执念成了钥匙!”
就在这时,井底的黑突然往一起缩,缠成个巨大的茧,茧上渗出密密麻麻的眼睛,齐刷刷盯着井口。红袍姑娘的脸贴在茧上,七窍的黑血变成了丝线,往茧里钻,茧身渐渐浮现出件完整的红嫁衣,领口的银簪闪得越来越亮。
“不能让她绣完!”毛小方的斩妖神剑突然爆出龙吟,“绣完的那一刻,就是她们破土的时候!”他纵身跳进井里,剑光劈开黑,落在石碑上,“阿秀,镜心照碑!这是怨煞的根!”
镜心的强光射在石碑上,碑身裂开道缝,缝里流出腥臭的黑血。红袍姑娘的脸在茧上痛苦地扭曲,她的手还在机械地绣着,银簪突然掉在石碑上,出“当”的一声脆响——那声音里,混着个微弱的哭腔:“娘……我不想害人……”
“阿红!”井口传来老妪的声音,她拄着拐杖,怀里抱着那半块桂花糕,“这是你当年给兵哥哥留的,你忘了?你说要等他回来一起吃……”
黑茧突然剧烈摇晃,红嫁衣上的针脚开始脱落。红袍姑娘的脸转向井口,七窍的黑血变成了泪水:“娘……我记起来了……桂花糕是甜的……”
“是甜的啊……”老妪的眼泪滴在桂花糕上,“娘给你留了二十年,你尝尝……”
桂花糕从井口落下,刚碰到黑茧,就燃起金色的火焰。红袍姑娘的手突然停下,她抓起银簪,狠狠刺向黑茧——茧身瞬间炸开,黑里飞出十三只白蝴蝶,每只蝴蝶翅膀上,都绣着半朵桂花。
毛小方从井底跃出,斩妖神剑上的黑血正被金光驱散。他看着那些白蝴蝶绕着老妪飞了三圈,渐渐消散在月光里,突然捂住心口——刚才在井底,他看见石碑后藏着个小小的绣绷,上面绣着十三只蝴蝶,每只蝴蝶的翅膀上,都沾着点桂花糕的碎屑。
小海的脚踝恢复了原色,只是旧伤处多了个小小的桂花印记。阿秀的镜心裂缝里,渗出的血珠凝成了颗红豆。达初的金狐尾上,沾着片带着香气的白蝴蝶翅膀。
老妪把桂花糕放在井边,轻声说:“阿红,兵哥哥没忘你,他托梦给我,说在那边给你备了绣架,架上全是桂花线……”
道堂的烛火终于直了,月光落在供桌上,香灰堆成的小坟包旁,多了片带着香气的白蝴蝶翅膀。毛小方摸着剑柄,突然现剑身上的符咒,被谁用金线补了个小小的桂花结。
甘田镇的夜,终于静了。只是从那以后,每逢月圆,镇东头的古井里,总会飘出桂花的甜香,混着断断续续的绣花声,像谁在说:“补完了……都补完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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