瘦高衙役额角渗出冷汗,连退两步,道:
“小的只是怕这憨货说岔了,耽误仙长正事。”
他皂靴后跟磕在石缝里,险些带倒身后箩筐——那筐沿还沾着今晨农户进城时落的麦麸。
这瘦高衙役本名徐六,虽与县令徐穆程沾亲,却是个谨小慎微的。
当初宁选守城苦差,也不愿去徐穆程家中做事,只因觉着吃皇粮比伺候人踏实。
徐六凭着与徐穆程的族亲关系,确比刘青山多知道些内情。
刘青山所言非虚,无论是两月前作乱的恶妖,还是县尊请来降妖的修士,皆与贾家渊源颇深。
徐六屡次打断刘青山,实存着两重顾虑——既怕县尊给人落下不作为的话柄,又疑心这三位修士的来历。
别看他只是个守城衙役,每日盘查往来客商时,早听得三教九流的消息:上月邻县就出过邪修冒充太虚观弟子,骗杀了一镇百姓;更有油布斗篷的游方道士,专挑偏远县城夺印顶替。
前几月那桩修士惹出的祸事,更让他对唐妃嫣三人的身份暗生警惕。
倒是刘青山心性纯良,去岁腊月见城门洞蜷着个瘸腿乞丐,竟塞给人家半月俸禄。为此挨了家中悍妇三日责骂,仍改不了这轻信旁人的脾性。
唐妃嫣三人哪知徐六心中弯绕,只当他要包庇邪祟。
顾凌云剑鞘轻叩青石,冷声道:
“是非曲直,我等自会明断。若再敢插话——”
在鞘身一闪,道:
“休怪剑锋无眼。”
徐六霎时面如金纸,哆嗦着后退半米。
刘青山忙打圆场:
“仙长息怒!徐六哥是怕小的嘴上没个把门”
他抹了把额汗,道:
“虽说那些话是街坊猜测,可十户里倒有八户这般议论。”
暮色漫过刘青山起茧的指节:
“贾家搬回时长亭县时,就剩个十三岁的病秧子带着五六个老仆。
奇的是这些仆人竟都忠心耿耿,连县里泼皮上门闹事,也被个会使刀的护院打将出去。”
他忽然压低嗓子,继续道:
“可那日挨揍的泼皮们满街嚷嚷,说瞧见贾家小少爷”
布庄檐角铜铃忽地乱响,惊起三两只寒鸦。
刘青山喉头滚动,颤声道:
“说是眼珠子泛着绿光,浑身浮囊得像泡的尸,脓疮淌出的黑水梁上的老鼠都给熏得栽下三只来!
起先谁都不信,只当泼皮们挨了打编瞎话。
可蹊跷的是——不出五日,那几个混账竟叫一只忽然蹿出的斑斓大虎当街咬死!
将人咬死后,那斑斓大虎便跳上了城墙,消失在山林里。”
刘青山攥紧汗湿的袖口:
“自那日起,便时常听到有老虎伤人的传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