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阁下夜探烟月楼,可是为了‘旧图之事’?”
语声虽平淡无波,却宛如盘石坠水,直击人心。
陆青瞳孔微缩,暗叫不好。那人不仅察觉了他的潜踪,还直指他此行目的——若非在场之人早有准备,便是掌握了自己过往种种。
他不作声,闪身欲退。
“砰——”
屋内灯火尽灭,连符光也被瞬息断开,整间小楼沉入幽冥般的黑暗。
“追吗?”一人低声问。
那低沉声音笑了一声“不必。”
“但那人——”
“若他是‘那人’的朋友,那便看他能走多远。若不是……死了也无妨。”
语气云淡风轻,却蕴藏杀机。
窗外,陆青脚步如电,早已远遁无形,但那人最后一句,却深深印进了他的脑海。
夜风猎猎,星月无光。
陆青跃上一棵枯枝,脚尖一点,再度破空而行。
自烟月楼脱身后,他心中便如压着一块巨石,那屋中之人所吐的“那人”,言简意深,直指景曜与他之间的微妙联系,更揭示出某些深层棋局早已布下。
他本欲回报消息,却在行至半途时,忽觉前方林间,有一道影子正悄然掠过,身法诡异,既不似御风飞行,也不似内力奔行,却自有一种飘逸如烟、沉稳如山的节奏。
陆青眉头一动,并未轻举妄动,而是按下身形,以“无影步”紧随其后。
那影子彷佛早知他会尾随一般,既不加快,也不避让,只在前方如行如止、似远似近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引导意味。
“好胆的家伙……”陆青低声一笑,真气暗涌,欲试探对方底细。
但无论他如何催提功力,将身法逼至极限,那人影总是恰好领先半步,既不甩开,也不被追上,犹如一缕风、一线光,只勾着他的神经走。
就这样,一追一引,整整一个时辰。
终于,在一处山林交错、古木参天的幽谷之前,那影子停了下来。
他立于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树下,披着一身灰不溜秋的道袍,酒葫芦歪歪斜斜挂在腰间,正拿着手指抠着牙缝,斜眼望向后头的陆青。
“哎哟,跑了这么久,总算让你喘口气。”他懒洋洋地笑了笑,伸手朝林中招了招“来都来了,进去坐坐?”
陆青站定,目光警惕如刀。
“你是谁?”
“我啊?”那人一拍酒葫芦,“叫我无尘就行,无家可归的无,尘世不染的尘……怎么样,是不是听起来像个挺厉害的老道?”
他话虽轻浮,语气中却自带一种无可动摇的平静,如同早已预见这一刻的生,并视之为命中注定。
陆青目光一凝,感觉这人虽然邋里邋遢,气息却如万流归海,身形虽懒散无骨,脚下每一步竟与地脉相合,连他脚下的落叶都未被惊动半分。
这种内敛至极的气息——他只在“那个
人”身上感受过。
“你……想见我,为什么?”
“不,我不想见你,是你该来了。”无尘懒懒地转身,向林中踏去“陆青,你这一步,是替自己问,也是替景曜问……你不来,也得来。”
陆青心神一震,当即提步而入。
——林间幽深,松香混着雾气,一丝说不出的静谧正悄然笼罩开来。
月色被浓密的枝叶遮住,只从叶隙中洒下斑斑点点的光芒,落在两人之间,像断裂的棋局。
无尘抱着酒壶,悠悠一坐,随手拔开破布裹口,仰头灌了一口,烈酒流下嘴角,被他袖口一抹,笑道
“你这般跟踪追查、潜伏探探,劳心费神,难为你这般年纪,就练出这么一手好身法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将酒递了过去。
“来,喝一口,压压惊。”
陆青目光冷然,并不接酒,只道“无功不受禄,况且我与前辈非亲非故,何来共饮之理?”
无尘笑而不语,顺手把酒壶往旁一搁,躺倒在地,双手枕头,眼睛半眯,仿佛不曾放在意。
“你啊,这脾气,倒和你那位‘冷主子’挺像的,惜字如金,动不动就把刀按在手边。江湖传你为‘天无影’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陆青心中一紧,指尖轻扣刀柄,虽未拔刀,气息已如弦上之箭。
“你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