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玦微微一笑,垂眸抿茶“可惜,她太聪明。”
夜令不答,只道
“你想问的,是‘那扇门’到底从何而来,是不是?”
宗玦目光一凝“到现在,你还想遮遮掩掩?”
夜令挑眉,依旧语气懒散
“那我便只说你该知道的。”
他伸手,在桌上画了一个圆,语气忽而低沉“‘无影之门’,并非现世所造。其源,来自『上古观星殿』。”
宗玦眼中寒光一闪“钦天监……早就知道这一切”
夜令点头“而你我,不过是第二层守门人罢了。”
宗玦冷笑“那你还叫我来此共谋什么?”
夜令看着他,终于将懒散的笑意收起,语气亦转为沉重
“因为你不一样,宗玦。你是钦天监罕见的『局中人』,你信宿命,却不顺命。你……能动棋。”
宗玦沉默半晌,忽道
“景曜,是你们选的?”
夜令“不,是门自己选的。”
宗玦握杯之手略一顿“那空影呢?”
夜令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明的幽意
“空影……曾是我们的一步弃子。如今,他回到了局中。”
宗玦喃喃“当年空影抗命出走,你们竟默许?”
“他自封神识,是在替我们试错。”夜令语气平静,仿佛说着一场祭棋,“他活着,是错误的证明;他死了,便是命运的定数。”
宗玦语气冷下来“你们一直在看,从未想阻止。”
“我们不能动。”夜令回答得极快,“钦天监不是改命者,是记录者与对照者。”
“而你我——”他看着宗玦,“只是两只观察用的棋子。”
宗玦不再说话,抿茶动作极轻,宛若沉思万里。
夜令忽道“可棋子有时,也能咬死下棋之人。”
宗玦失笑“那你打算让景曜这枚子……走到什么位置?”
夜令轻声
“走到‘门’开的那一刻。”
“而开门之人,不该是我们。”
宗玦点头,转身欲走。
临出门前,他停步,背对夜令,低声说道
“若有一日,棋子自觉,棋局便要重写。你们准备好了吗?”
夜令半阖双目,笑而不语。
宗玦走后,烛火一晃,殿中只余夜令独坐。他望着宗玦离去的背影,低声自语
“你看不懂的……可不止那扇门啊……”
——
我离了那间小茶馆,将店伙计所指的方向牢记于心,便独自一人,踏入崆影山的幽深林道。
晨雾未散,山中云气蒸腾,整座崆影山笼罩在一层灰白朦胧中。
脚下小径蜿蜒曲折,石阶湿滑,两侧古木森然,高枝交错,仿若一道道天上垂下的灰幕。
走着走着,竟有种“天光难辨、日月无照”之感。
崆影山本是东都近郊一处偏僻之地,从不见香客游人,坊间流传此山灵异非常,旧时多有方外之人来此修行,又传说此地曾是一座古派遗址,只是盛极而衰,如今早无人知其名号。
山道四通八达,岔路繁多,无论左行右转,每条小径都像是通往未知。
若非店中那伙计提醒我“观照台在主峰之巅,顺着山脉最中间那条宽路行走,莫转旁径。”我此刻怕早已迷于雾林之中。
我将内息凝住脚底,行如浮云缓步,心思却未敢分毫放松。
雾气渐重,风吹林动,似有若无的耳语从林中传来,像是旧时僧人的诵经声,又像是夜半梦中听见的呢喃。我止步聆听,却又一无所闻。
“此地……果然不同寻常。”我心中低语。
走到一段较为陡峭的山壁时,我忽然停住脚步,只见山路两侧竟各有两尊残破石像,模样似佛非佛,嘴角隐约带着一抹说不清的冷笑,像是从雾中打量着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