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年,克拉帝亚公爵就是个忠诚的好弟弟,主动帮国王揽下了不少繁琐的工作,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大家有目共睹,难道国王真的也会查自己亲弟弟的帐吗?
可别忘了,国王也姓克拉帝亚。
“我的汀琅源源不断流入他们的金库,支撑他们的战争和奢华宫殿时,他怎么不来查账?”菲利伯特侯爵的声音在房间游荡,“现在倒要像个集市税吏一样来翻我们的账本?!”
“恐怕不止是侮辱,菲利伯特,”科德利亚公爵轻轻摸着拇指上的宝石,“这绝非一时兴起,这是试探,是伸出爪子掂量我们的喉咙有多硬,今天他查的是账目,明天查的就是你的私人卫队人数,你粮仓里的储备,还有你领地内每一寸土地。”
“所以国王需要的不是数字,而是借口!”有人起哄道。
一直没说话的马尔曼男爵喘着粗气,用一块绢布不停擦拭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:“那些茶叶关税的‘疏漏’,还有上次征收的‘特别税’……如果皇室的审计官拿着放大镜来看的话…”他声音越来越小,“能不能……谈谈,表示我们的诚意,或许能……”
“诚意?!”菲利伯特侯爵以为自己听错了,几乎要扑过去揪住他的耳朵,“马尔曼,你的肥肉里长得都是懦弱吗?亏你也想得出来,显出诚意就代表我们的确有所隐瞒,就是打开自家城堡的大门让他们长驱直入!”
马尔曼男爵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“汗水”,绢布都要拿不住了,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。
可他的主意引起了又一波愤怒。
“马尔曼,你就是头蠢猪,他们只会拿你的‘诚意’当弱点,然后得寸进尺,把你的血肉一点点榨干!”
瓦勒伯爵轻声笑了一下,继续低头喝着自己的红茶。
就在抱怨声二度发酵时,一直沉默的克拉帝亚公爵终于开了口,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:“马尔曼害怕的是审计管的羽毛笔,而菲利伯特愤怒的是国王的傲慢,大家都没有错。”
他目光逐一扫过或愤怒,或恐惧,或阴沉的脸,最后停在了诺瓦身上。
“兰伯特,恭喜你下周就要结婚了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诺瓦,诺瓦微笑站起身,对着克拉帝亚公爵微微弯腰行礼:“承蒙关心,克拉帝亚大人。”
看似轻松的祝福,却像一把精准的探针。
菲利伯特眯起眼睛,表情怪异地问道:“我怎么听说,兰伯特已经三周没跟阿尔巴特家的女儿见面了,听说最后一次人家还是哭着从你府里跑出来的。”
“菲利伯特大人的消息总是如此灵通,”他声音温和,正好迎上了对方的视线,“您也知道,这场婚约是国王陛下定的,阿尔巴特小姐的确很可爱,只不过……”
“我以为兰伯特很满意这桩婚事呢,”菲利伯特阴阳怪气道,“再怎么说阿尔巴特也是靠军功爬进来的。”
诺瓦露出一抹苦笑,表现出一丝强压下的无奈和隐忍,他轻轻叹气,可这叹气声在寂静沉默的环境里显得十分明显。
“军功……是的,”他重复道,语气里听不出喜悦,“阿尔巴特小姐……确实年轻活泼,充满活力,只是……”他看向克拉帝亚公爵,“只是我们……是两种截然不同的……‘韵律’”
诺瓦微微侧过身,似乎不愿直面这个话题。
克拉帝亚公爵的眼睛死死盯着他,他听出来诺瓦的言外之意,有些话不好明说,却也间接性地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场。
克拉帝亚公爵露出温和的笑容,招手让他坐下:“既然是国王指的婚,兰伯特也不用心有芥蒂,只要清楚自己是站在哪边的就行。”
他站起身,高声说道:“各位知道,我跟我哥哥关系很不错,我作为公爵,我也一直尽心尽力地辅佐他。”公爵离开位置,慢慢走向每个人的身后,“可他要查账的决定,不管是不是真的,也着实伤了我这个作为弟弟的心。”
“不只是我的,还有在座各位的,”公爵的语气颤抖,像是气急又像是惋惜,“我们每年大笔汀琅交上去,为他办事,为他出力,可如今他却要这么对我们,他是个好君王,可为何偏偏要跟外人联手来打压自己人呢?”
克拉帝亚公爵走到诺瓦身后,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:“甚至还要剥夺我们自由选择婚姻的权力,就为了那些外来人。”
“各位!这不仅仅是账目的问题,这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,皇权想要勒紧套在我们脖子上的缰绳,想把我们这些古老的姓氏,变成宫廷里摇尾乞怜的哈巴狗。”
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“克拉帝亚大人说得对!”菲利伯特侯爵第一个应和,“我早就派人调查清楚了,国库有亏空,是那个红头发的皇子挑唆了国王,现在那些新来的都在调查我们,恨不得一有点苗头就去找国王邀功!”
“所以,国王还是选择站在新贵族那边吗?”马尔曼子爵接话道,“国库亏空也不应该从我们身上薅。”
克拉帝亚公爵继续说道:“我们的回应,将决定我们子孙后代是继续做自己领地的主人,还是戴上皇室奴役的项圈。他们派来的不只是会计师,还是楔子的尖头,未来他们不会停止剥削,到时恐怕不仅仅是账本。”
他围着桌子慢慢转了一圈,像一条缠绕着猎物的巨蟒。
克拉帝亚公爵直起身,声音变得坚硬:“所以,先生们,收起你们的账本,也收起你们的幻想,我们今天在这里商讨的,不是如何解决账目,而是如何回报这份‘厚礼’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