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要让孩子‘活’过来!”阿秀的红线突然全部烧断,镜心碎片嵌进掌心的皮肉里,“用镇上婴儿的魂当祭品!”
达初的狐火突然暴涨,金红色的火焰顺着绣线往乱葬岗蔓延,照亮了花丛深处的一块石碑,碑上刻着的“绣女之墓”四个字,正被婴儿的血一点点浸透。“碑下有东西!”他嘶吼着,狐尾绷得像要断裂,“是她当年藏的‘养魂布’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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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小方的斩妖神剑终于劈开井水,剑光直刺井底,带出一团黑的棉絮——正是当年绣女用自己胎盘做的养魂布,布上的针脚里,嵌着无数细小的骨头渣,是未成形的胎儿骨骼。
“破她的布!”毛小方将灵力灌注剑身,“这是她养魂的根本!”
银蛇剑与斩妖神剑同时劈向养魂布,布片炸开的瞬间,乱葬岗的绣绷突然全部碎裂,碎片里飞出无数只白蛾,每只蛾翅上都绣着个“子”字。白蛾扑向育婴堂的婴儿,却在靠近时被一股暖光弹开——是红袍影子挡在婴儿前,红袍上的桂花绣纹出金光,将白蛾烧成灰烬。
“姐姐,够了。”红袍影子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你的孩子在那边等你,别再缠着这些无辜的性命了。”
井水里的黑红液体渐渐褪去,露出底下的清水。绣线菊的花瓣开始凋零,落在地上化作点点荧光,往乱葬岗飘去,像无数个小小的魂火在告别。
阿秀的掌心渗出鲜血,镜心碎片终于不再烫,碎片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:绣女抱着个婴儿,站在一片金色的花海里,红袍影子在不远处挥手,像在说“我们走了”。
回到道堂时,天边已泛起鱼肚白。小海的银蛇剑缺口处,竟长出层薄薄的银膜,像被谁用绣线补过。达初的金狐尾上,沾着片带着香气的白蛾翅膀。毛小方将那枚顶针埋在老槐树下,上面盖了层新土,种了株小小的桂花苗。
甘田镇的雨停了。育婴堂的婴儿们不再啼哭,额头上的针痕渐渐消失。镇上的绣娘说,那晚之后,总在午夜听见乱葬岗传来轻轻的哄睡声,像谁在哼着不成调的歌谣,哄着怀里的孩子。
而老槐树下的桂花苗,长得格外快。有人说,是绣女魂的最后一丝温柔,化作了养分;也有人说,是红袍姑娘在夜里悄悄浇了水。只有毛小方知道,那些藏在怨恨里的母爱,终究会找到最温柔的归宿,就像这株桂花,总会在该开的时候,开出满树的甜香。
桂花苗长得飞快,不过半月就蹿到了半人高,枝桠上缀满了小小的花苞。这天清晨,小海去浇水时,现花苞上沾着些银白色的丝线,细得像蚕丝,在晨光里闪着微光。他伸手一碰,丝线立刻缠上指尖,传来一阵轻轻的痒意。
“这是……”小海皱眉细看,丝线的另一端竟连着老槐树的树洞里,隐约能看见里面藏着个小小的木匣子。
他刚要伸手去掏,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。回头一看,是个穿粗布衣裳的老妇人,手里挎着个竹篮,篮子里装着些针线和碎布。“后生,别碰那匣子。”老妇人的声音沙哑,像被砂纸磨过,“那是绣娘的东西。”
小海缩回手:“您认识绣女?”
老妇人点点头,放下篮子,从里面拿出块褪色的红布,布上绣着半朵残梅,针脚歪歪扭扭,像是没绣完。“我是她的街坊,”老妇人抚摸着红布,眼里泛起水光,“她当年怀着孩子,绣活好得很,总说要绣一幅‘百子闹春图’,给孩子当满月礼。”
小海想起乱葬岗的绣绷,心里一动:“那她……”
“生不下了。”老妇人叹了口气,“难产,娘俩都没保住。她男人受不了打击,没多久也走了,就留下这匣子没绣完的东西。”她指了指树洞,“这是她藏的,说等孩子长大了,让他自己绣完剩下的。”
小海看着树洞里的木匣子,突然明白那些银线是什么了——是绣女的执念化成的绣线,她还在等那个没出世的孩子,等他来完成那幅没绣完的图。
当天夜里,老槐树突然簌簌作响,像是有人在树上绣东西。小海爬起来一看,只见树影里飘着个模糊的红影,正坐在枝桠上,手里拿着根银线,往桂花苗上绣着什么。是绣女的魂影。
她绣得很慢,每一针都颤巍巍的,银线在绿叶间穿梭,渐渐绣出个小小的婴儿轮廓,眉眼像极了之前绣绷上的样子,只是这次,眼窝处填了两颗亮晶晶的露珠,像有了眼睛。
“还差最后一针。”绣女的声音很轻,带着期待。
小海突然想起老妇人的话,转身跑回屋里,翻出阿秀留下的那半块镜心碎片——碎片里还残留着育婴堂婴儿们的气息。他举起碎片,将月光引到银线上,碎片的光落在婴儿轮廓的眉心,像点了颗小小的朱砂痣。
绣女的魂影停住了,低头看着那点朱砂,突然笑了,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。“我的儿……”她喃喃着,身影渐渐变得透明,银线却还在继续游走,自动绣完了最后一针。
第二天清晨,桂花苗的枝桠上,多了只用银线绣成的小鸟,正歪着头啄食那颗朱砂痣,翅膀上还沾着片小小的桂花瓣。树洞里的木匣子已经空了,里面只留下张字条,是用银线绣的:“谢君成全。”
小海把字条收好,看着桂花苗上的银线小鸟,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,又暖暖的。或许执念并非都是坏事,有些等待,哪怕跨越生死,也终会找到圆满的方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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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风起时,桂花苗开了花,细小的金蕊缀满枝头,香气飘遍了整个甘田镇。有人说,闻到花香时,仿佛能看见个穿红袄的女子,抱着个襁褓,坐在桂花树下,一针一线地绣着什么,绣到会心处,还会轻轻笑出声来。
桂花香气漫进道堂时,小海正在给新收的徒弟演示针法。那徒弟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,眉眼间有几分像当年的阿秀,学起绣活来却笨手笨脚,针脚歪歪扭扭,把朵好好的桂花绣成了毛毛虫。
“师父,这银线太滑了,根本握不住嘛。”少年噘着嘴,把绣绷往桌上一放,带着点撒娇的意味。
小海拿起绣绷,指尖拂过那只银线小鸟——自从绣女魂影消散后,这小鸟就像活了似的,每天清晨都会在枝桠间扑腾几下翅膀,傍晚又乖乖落回原处。他笑了笑,拿起针:“你看,银线虽滑,但每一针都要贴着布纹走,就像走路要顺着路辙,急不得的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起针,银线在他手里像有了生命,穿来绕去,没一会儿,就把“毛毛虫”改成了只振翅的蝴蝶,翅膀上还沾着颗小小的桂花苞。
少年看呆了,眼睛亮晶晶的:“师父,您真厉害!比镇上绣坊的李婆婆绣得还好!”
小海放下针,望向窗外——老槐树的叶子开始泛黄,桂花落了一地,像铺了层碎金子。他想起老妇人说的“百子闹春图”,心里突然一动。
那天晚上,他找出木匣子里剩下的丝线,在灯下铺开一张素白的绢布,开始绣那幅没完成的图。他绣得很慢,常常绣到深夜,指尖被针扎出细小的血珠,滴在绢布上,就顺势绣成朵小小的红梅。
转眼过了三年,少年长成了半大的小伙子,绣活已经有模有样,能帮着镇上的绣坊做些简单的活计。而小海的“百子闹春图”也绣得差不多了,绢布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孩童,有的在放风筝,有的在踢毽子,有的举着糖葫芦笑,每个都栩栩如生,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布上跳下来。
只是在绢布的角落,还留着块空白,像在等什么。